＊2021女儿节后限定
＊无甚要义的随笔
大久保利通醒来的时候，大概是现在的夜里两点许。听得出是芳子在哭，他遂披了件衣服起来。
妻子满寿正抱着芳子在哄，轻轻地说道：「不要哭啦，让爸爸睡个好觉吧。」
她虽是对着并不知事的婴孩说话，言语却十分恳切——前月以来，她的夫君就几乎不曾再有成眠的夜，或是在书房熬个通宵达旦，或是卧在床上却时睡时醒，对于恢复精神都并无裨益。
「没关系。」大久保来到妻女的身后，白酒烧灼过的喉嗓微微带哑。他示意满寿把孩子递来自己怀中，随即轻轻拍哄。二人在婴儿的哭闹声中沉默了一会，大久保才说道，「不好意思啊，我昨晚喝醉了吧。」
昨日是土曜日，大久保还是一如既往地去了内务省一趟，但由于是雛祭り的缘故，又比平时早了一些回家。
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。
满寿虽全然不干预他的政治工作，但想也知道如今前线大概是往回传电报很频繁的，因此大概实际是出于这个缘故吧。她没有过问这些，一来是不合宜，二来则是她自己的心中也有些害怕，不敢探听。
作为妻子，她能做的就是好好准备每周一次的家庭共餐。因为日子特殊，所以做了散寿司饭和蛤蜊汤之类的应节食物，大久保的家妹则除了给小芳子带礼物，还带来了上好的白酒。
几位大人在餐桌上小酌，聊些与战争无关的话题，时不时因为芳子不断伸向彩色米饼的小手而发笑——她已经能够看见颜色，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定是十分新奇的吧。
对于每周的这个晚上，大久保总是心怀期待，也会关起门嘱咐他人暂时不要打扰，以便心无旁骛地享受这样一小段的温馨时光。
但没想到大久保回到房间以后就醉倒了。
满寿记得那壶酒还剩了底，他们是没有喝太多的。
从回想的当儿里出来，满寿发现芳子渐渐地安静了。
「是的。」她微抿嘴角颔首应了一声，这表示她对此并没有认为是添麻烦。「——请让我来吧。」
大久保遂任由她从臂弯里接回芳子，再小心地放回摇篮中。
二人走远了几步，满寿在大久保的侧后方问道：「今日您也要回内务省去吗？」
高濑的官军已经向田原坂移动，川路也已经率队往战场去。官军要在那里反击，胜算很大。这些他昨日吃饭时就知道了。来到今日，他即便是回去又能等来什么呢。捷报？死伤？在他真实的心底，这些本都不是他一直追寻的。
（就让我再逃避一次吧。）
「不回了。」大久保于是说，随后又转换了话题，「我就在家陪你将人偶收起来吧，听说晚了会影响婚期。」
他格外地疼爱芳子，除了因是独一无二的小囡，大概还是一种自知不可久得的珍视吧。
满寿点点头，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：「否则她又要去扒菱饼了。」
「也是没办法的事。」大久保难能可贵地笑了笑，只不过沾有一点嘲弄。「婴儿如芳子都能看见色彩，大人却不得不非黑即白。」
满寿不知道该怎样接话，只好静静地陪他站了良久，直到大久保再次开口，说：「你快回去休息吧，我去书房一下。」
他微笑着说的，可那笑颜温柔之际，又是如此地充满哀愁。
满寿答应下来，却没有去休息，而是到厨房去给他沏了一杯浓茶。她知道，她的夫君又要一夜无眠了。
明治十年三月四日
